第6章 无声胜有声 是夜。

忙碌了一下午的孩子们收获颇丰。

此刻他们在旷野之上，围坐成一个圆，中间燃起篝火，火势极旺。火堆旁，孙笑灵将几只野鸡拔去毛架在那儿翻烤着，不断的有香味飘向远方，惹人口水直流。

孩子们一点都不觉得累，此刻他们唱着歌哼着曲，聊着只有孩子才能懂的天马行空。

于来客不再灰头土脸的模样，除了那只颇有灵性的野鸡王抓不到，其余的野鸡抓起来还算轻松。本是想帮孙笑灵分担一些烤鸡的活计，但是少女怕他插手之后，会变得越来越忙，让他一边待着去。于来客悻悻然坐到一边，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，躺在干爽的地面上，仰望星空，怔怔出神。

今夜的星空格外迷人，漫天繁星点缀夜幕。于来客喜欢这样看着夜空，就像他喜欢待在水底，他的身心都会沉浸其中，他的心就会莫名变的很平静，思绪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放飞。

眼前一暗，一个人影走到他的面前。

是白云。

白云负后的手向前伸出，一壶酒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上。

于来客出奇的没有激动，而是依旧平静。

白云坐到他的身旁，将酒壶打开，仰头喝下一口，说道：“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你小子竟然没有跟我抢酒喝。”

于来客依旧看着夜空，嘴唇微动，叼着的那根狗尾巴草就随之而摆动。

白云再次喝了一口酒，半慵懒地靠在草坪上，叹息道：“这么多年相处，你小子心里那点想法我不用看就能大概知晓七八分，所以你不说话，我也能明白你此时的心情。是啊，一个人要离开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地方，心里难免有些失落。想我曾经不满家族的束缚，离开的时候却也心情低落，之后的事你也知道很多，人这一生有太多生离死别。别看我人到中年，看过了风风雨雨，经历了许许多多，但每次遇到离别，还是他妈的难受！”

长长叹息一声，今日的酒壶不比往日，竟是盛着满满哀愁。

“谁说最是饮酒能消愁，我放他娘的屁！”白云嗓门声音渐高，唾沫星子直飞，一改往日神仙气象，宛如一个乡野村夫。

“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，我们之于外界不过区区一个蝼蚁，就像这天上的星星，太小了。年少的那些热血，那些轻狂，就如我家门口那条湖，早就不知道去向了哪里。我老了，这辈子也就这样了，仇恨、过往也不会是我余生的全部，我不打算离开这里，我喜欢这里，遇到你们也觉得特别幸福。而我早就把你当做我的儿子，别的没有，仅能传授所有的武艺给你。”白云语无伦次，不断叨叨，眼角含泪，仿佛真的醉了。

不过于来客知道，白云喝了这么点酒是绝无可能醉的。此刻他的师傅就像一个年迈的长者殷切教诲，而他就如一个不懂事的顽童仔细聆听。微风拂来，竟是把于来客的眼眶给吹湿润了，一行又一行的清泪从脸颊流向两侧，他不愿意去擦。

两个男人，一大一小，在这旷野之上，在一群不谙世事的孩童身侧，各自默默流泪。

白云语带沙哑，继续说着：“臭小子，给老子好好听，别以为你不出声我就不说话了，今天我非得把你说的烦不可耐为止！你以前总觉得我口中的江湖很精彩，总是忽略了精彩之后的那一份险恶。人心，人心，世上最是难料，你可别总觉得外面的人和村子里面的人一样。就像你李叔，被你偷了酒就追你一顿，追不到就不了了之。你一个人出门在外，可真不能做那些小人的举动，不然真没人帮的了你。”

“说到了酒，你小子以后切不可胡乱牛饮，伤身不说，说不得还伤神。若是如昨日那样，一觉睡到今天午后，你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，一个人在江湖闯荡，一切都要小心。不能全部听信别人，也不能全部否定别人，做自己但求无愧于心。“

于来客声音低沉的说道：“知道了，师傅，你一个人在村子里面如果太寂寞，就找师妹师弟他们玩，他们也都很爱很爱你，你跟他们在一起会很开心的。”

白云露出一个笑容，道：“你不必担心我，好好担心自己才是。别忘了以前我教给你的那些，记得勤学苦练，不可每日懒散。那套出自我家族的呼吸吐纳功法，虽不是上乘，但也入的了一些的眼，你每日吐纳一个时辰，对自己的身体应是大有裨益。”

可能是说了这么多话，有些口干，白云停下喝了一口酒，看着星星，说出了一些于来客之前不知道的东西。“来客，为师曾钻研古书，微微通晓看相之法。早在你七岁那年，我就知道你不属于这块小小的天地，你的面相相较于普通人，多了一些不可捉摸的气，那些气玄之又玄，遮住了你眉目三个穴位，竟是让我有些看不真切。这说明你命数缥缈，不应困于一地，冲出桎梏，说不得会有一番成就。这也是我允许武艺稀松的你出去，而让你师妹留在这里的缘故。命数、面相一说，你若是信便不可妄自菲薄也不能沾沾自喜；若是不信，就当为师说些醉话，听过就忘。其实这天底下的一切，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的一双手去争取，脚踏实地，你会走得更远！“

于来客第一次听到这些，一点都听不懂，但是这不妨碍他相信自己的师傅，也许师傅这样说是为了激励自己呢，信就是了，把这些话记到心里，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。

“天下武人千千万，天下之大更是可能让你穷尽一生都走不到尽头，为师也不过曾经是那里的一粒尘埃，一身武艺说的好听叫做小有名气，说的难听不过刚刚登堂入室，只不过杀那些仇家还是绰绰有余。武之一途，共分九境，每一境都有别样的风景，我不过只是侥幸入了第七境，如若将来你的成就在我之上，而我那时候还没死，记得回来看看我，也让我知道武人第七境之上是怎样的风姿。”白云说的动情，年入中年又一次感到热血在全身流淌。

只是白云不知道，他不在的十几年内，天下变化的有多快。

沧海桑田，物是人非，白云是不可能感受到了。外面的精彩，江湖的风云，于来客将会体会良多。

“开饭咯！”孙笑灵嗓门一开，顿时引得众人对转视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