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光像活的。
它顺着岩壁的裂缝爬,绕着钟乳石转,最后停在三十步外的石台上——那里立着尊半人高的玉雕神像。
神像的头已经断了,胸口裂着蛛网般的细纹,但仍能看出是汉代常见的西王母造型,裙裾上的云纹还带着未干的灵力波动。
\"是它在发光。\"苏绾的声音发颤。
顾昭能听见她吞咽口水的声音,混着洞顶滴水的脆响。
他摸出墨玉碎片,碎片上的红芒突然暴涨,在空气中拉出一道光轨,\"啪\"地贴在神像胸口的裂缝上。
矿洞活了。
岩壁上的凿痕开始流动,像无数条发光的蚯蚓。
神像胸口的裂缝里渗出淡青色雾气,雾气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——是个穿着粗麻短褐的男人,右手中指缺了半截,指甲缝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玉粉。
\"你......\"顾昭的喉咙发紧。
他想后退,却发现双脚像生了根。
那人影抬起手,指尖点在他眉心。
顾昭眼前骤然一黑,再睁眼时,月光正从竹帘外漏进来,照见一张铺满玉料的木桌。
他成了那个缺指的玉匠。
\"双玉归衡......此命不可违。\"年轻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吐出。
顾昭看着\"自己\"拿起刻刀,刀锋在羊脂玉上划出极细的纹路——那是他在师父笔记里见过的\"隐鳞雕\",传说要练十年悬腕功才能刻出的活线。
玉料在刀下流转,顾昭感觉自己的指尖发烫,不是被刀割的疼,而是被某种更古老的东西灼烧——是对玉的虔诚,是对誓约的坚守,是刻进骨血里的\"玉衡守誓,千年不悔\"。
画面突然破碎。
顾昭踉跄着扶住岩壁,掌心多了道淡青色的纹路,像片展开的柳叶。
他摸出工具包里的修复刀,鬼使神差地在随身带的废玉片上划了道——刀走龙蛇,竟和方才\"看到\"的隐鳞雕分毫不差。
\"顾昭!\"苏绾的低喝像根银针扎进他耳膜。
他抬头,看见她背靠着岩壁,目光紧盯着洞口方向。
那里传来碎石被踩碎的声响,还有压低的对话:\"头儿说那小子带着块墨玉,找到就......\"
顾昭迅速收起废玉片,把神像上的墨玉碎片抠下来塞进怀里。
苏绾已经摸出手机报警,屏幕的冷光映出她发白的唇:\"是黑市的人,他们跟踪我们了。\"
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顾昭抓起工具包,拽着苏绾往洞深处跑。
岩壁上的发光凿痕还在流动,像在为他们指路。
跑过神像时,顾昭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叹息,像是那个玉魂在说:\"该醒了。\"
出矿洞时,暮色已经沉成墨色。
老李的守山房亮着灯,窗纸上映出他抽烟的影子。
顾昭的车还停在原地,挡风玻璃上压着张纸条——是柳叶刀的字迹:\"玄影阁的局,他们要的不是玉,是你。\"
苏绾发动引擎时,顾昭回头看了眼黑洞洞的矿洞口。
他摸了摸掌心的柳叶纹,那里还残留着隐鳞雕的温度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师父失踪前常去的茶楼发来消息:\"三日之约,亥时玄影阁,带玉魂来。\"
山风卷着松涛灌进车窗。
顾昭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山影,忽然笑了——他终于知道,师父说的\"千年不悔的誓约\",到底要由谁来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