轿车碾过青石板路时,顾昭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。
玉衡轩的朱红招牌在晨雾里泛着暗哑的光,像被泼了层血。
他攥着手机的手沁出冷汗——老张头最后那声\"他们往店里搬东西\"还在耳边嗡嗡作响,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,像被谁拿细针挑着。
\"停车。\"他突然拍司机肩膀,\"别进院子。\"
苏绾已经摸出随身的鉴定灯,金属外壳在指节间转了个冷光:\"后门有影十一守着。\"她望向车窗外,晨雾里玉衡轩的雕花木门半敞着,门环上挂着半截红绸,是老张头今早新换的——平时这时候,该飘出修补古瓷的釉料香,此刻却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呼吸。
顾昭推开车门的瞬间,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。
他脚步顿住——门内青石板上有半枚带泥的鞋印,不是老张头的千层底。
\"昭儿!\"
老张头从柜台后探出头,白胡子抖得像筛糠。
他怀里护着个锦盒,正是顾昭昨夜刚修复的明代青玉镇纸。
柜台角落倒着个青花瓷茶盏,碎片里混着截墨色衣料。
\"他们...他们说要找'玉衡印记',\"老张头喉咙发紧,\"那领头的先生长得像块阴云,看我的眼神...看我的眼神跟看死人似的!\"
话音未落,梁上的檀木鸟笼突然炸响。
顾昭本能拽着苏绾往柜台后扑,一道黑影破窗而入,带起的风掀翻了靠墙的博古架。
青瓷瓶摔在地上的脆响里,他看清来者:黑巾蒙面,袖口绣着银线枭纹,手里的淬毒短刃正对着他咽喉。
\"夜枭。\"苏绾咬着牙说出名字,反手将鉴定灯砸向对方手腕。
灯壳撞在骨节上的闷响里,夜枭的短刃偏了寸许,擦着顾昭耳垂划过,血珠溅在青玉镇纸上,像滴灼烫的朱砂。
顾昭后背抵着柜台,能摸到老张头颤抖的膝盖。
他盯着夜枭再次扬起的短刃,喉结动了动——修复室最里面的檀木箱里,还锁着师父留下的残碑拓本;墙上挂的唐寅仕女图,画轴里藏着半块玉衡令。
这些都不能落在墨衣手里。
\"找东西?\"他突然笑了,血顺着下颌滴在扳指上,\"你们连玉衡印记长什么样都不知道。\"
夜枭的瞳孔缩成针尖。
他正要挥刃,顾昭突然抓住他手腕——不是用手,是用戴着残玉扳指的指节。
像是被扔进熔炉,扳指贴着皮肤的地方烧起一道火线。
顾昭听见自己骨头里传来细响,眼前浮起无数金色脉络,像活过来的古物灵脉,顺着他的血管往指尖窜。
残玉突然发出蜂鸣,他下意识将扳指按在胸口,体内那团被师父称为\"点化之力\"的热流猛地炸开。
\"小心!\"苏绾的尖叫混着瓷器碎裂声。
顾昭眼前闪过一片金芒。
他看见自己身后升起一道虚影:青衫老者站在玉碑前,碑上\"玉衡\"二字泛着鎏金的光。
虚影抬手时,整间修复室的古物都在震颤——明代铜镜嗡鸣着映出满天星斗,宋代影青釉瓶浮起淡青色光晕,甚至墙角那截被虫蛀的老榆木,都抖落木屑露出内里刻的\"守灵\"二字。
无形的气浪撞在夜枭胸口,他像被巨手推了把,撞碎博古架栽进碎瓷堆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