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子还想再说什么,高鹏已经抖动缰绳,马车已经朝前走了。
梅子只能拘谨地坐在尧箐小姐的旁边——好在阿香也坐在车厢里面,尧箐小姐虽然有些失望,但也只能悻悻然接受了。
她撩起窗帘,搭在挂钩上,头靠在箱体上,茫然地望着窗外的风景。
程向东无意和高鹏说话,双方沉默一段时间之后,高鹏最先开口:“程少主,今天晚上唱什么戏啊?”
高鹏不想——也不能怠慢程少主,大太太对程少主的态度,他也看见了。
既然大太太吩咐他和梅子好好伺候程少主,他就得按照大太太的要求做。至于大太太为什么这么高看程少主,高鹏暂时还看不出来。
“《七仙女》。”程向东道。
“《七仙女》?太好了。”
“师傅贵姓啊?”
“免贵姓高,府里人都叫我阿鹏。”
“高师傅也喜欢黄梅小调吗?”
“喜欢,昨天晚上,看完《四郎探母》以后,我们几个值守的人聊了很长时间。”
“聊了很长时间?聊什么?”
“聊《四郎探母》啊!程少主唱得太好了。”
“我唱的不好,你们要是听到我大师兄的唱腔,就不会觉得我唱的好了。”
尧箐小姐对程向东和高鹏的谈话非常感兴趣——这也是她关心的问题,先前,她就问过这个问题,结果被高鹏岔开了。
尧箐小姐目不转睛地望着坐车帘前的程向东的背影。
“程少主太自谦了。唱的好,就是唱的好,不好,我高鹏也不会说好。”
“高师傅,不是我自谦,我大师兄唱了十几年的杨四郎,昨天晚上是我第一次登台演出。此前,我从来没有登过台。”
“这——这是真的吗?我怎么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啊!我不相信,程少主,你莫不是在诳我?”
“我为什么要诳高师傅呢?我说的是实话,昨天晚上情况特殊,我大师兄唱戏唱坏了嗓子,我想让他嗓子好利索了再上台——大师兄是我们程家班的台柱子,他一倒,我们程家班就支撑不下去了。”
“既然你能唱,程班主为什么不多让你唱呢?”
“我只是能唱,但唱的并不好。这要感谢谭老爷和大太太。”
“感谢老爷太太?此话怎么讲?”
“谭老爷和大太太不挑我们的戏,要不然班主也不会冒险让我代替大师兄登台演出。我这点本事是平时私下里跟着大师兄偷偷学的,在程家班,人人都是角,只是大角小角而已,我总不能永远吃闲饭吧!”
“那——今天晚上,程少主还唱吗?”
尧箐小姐突然前倾身体,伸颈、侧目、竖起耳朵。
“今天晚上还是我上场,大师兄明天晚上上场,他的嗓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,老爷太太不计较,我们也不能得点颜色就开染坊啊——大师兄也该出场了。”
“毕竟是大太太的五十寿诞,马虎不得的。”
高鹏并没有完全听懂程向东的话,他一定还会有一些疑惑,但尧箐小姐已经完全听懂了,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程少主的身世。
“程少主唱的这么好,程班主为什么不让程少主多登台呢?这不是埋没人才吗!”
程向东陷入沉默,他无法回答高师傅的问题。有些话是不能满世界嚷嚷的。
回到谭家大院以后,程向东去了熙园,尧箐小姐、阿香和梅子则去了和园。
本来,尧箐小姐想和阿香到熙园去看看的——马车行驶到台阶下的时候,尧箐小姐听到了从熙园传来的“咿咿呀呀”声,这是程家班的人在吊嗓子和对戏,还有乐器在一旁伴奏。
尧箐小姐刚走上台阶,阿香叫住了她,因为盛老爷和盛夫人的马车从中街拐上了北街。
父母到谭家大院来了,尧箐小姐自然要照应父母了——撇下父母到熙园去,肯定不合适。
她只能随父母去和园了——在父母面前,她还是要收敛一些的。
分手的时候,尧箐小姐望了一眼程向东,程向东回望一眼之后,便朝熙园走去,他还在回味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。
现在,程向东只想唱好今天晚上的戏,有些地方还要请大师兄指点一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