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那份沉甸甸的申诉材料亲手交到学生事务处，并拿到盖有日期戳的接收回执时，白羽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轻松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
然而，这种轻松感只持续了从行政楼走回宿舍的短短一段路。

推开宿舍门，看到依旧蜷缩在床上、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花板的白玉时，现实那冰冷沉重的触感，便再次清晰地包裹了他。

递交申诉，只是吹响了反击的号角。真正的煎熬，在于等待。

等待裁决的过程，像是一场凌迟。每一分，每一秒，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无声的折磨。他们像是被悬在了半空中，脚下是万丈深渊，头顶是阴霾的天空，不知何时会坠落，也不知何时会迎来雷霆或曙光。

白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和常态。

他按时去上课，尽管坐在教室里，教授的讲解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，模糊不清。他的大部分注意力，都用来留意身边白玉的状态，以及周围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。

他依旧细致地照顾着白玉的起居，为他打饭，帮他整理笔记，在他噩梦惊醒时握住他的手。但他能感觉到，白玉的精神状态并未因为申诉的递交而有明显好转。

那封处分通知，像一根毒刺，深深扎进了白玉的心里。他变得更加沉默，更加畏缩，对外界的任何细微动静都反应过度。有时，白羽只是起身去倒杯水，都能引起他一阵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
白羽尝试与他沟通，想告诉他申诉已经提交，他们还有希望。但每次提起这个话题，白玉要么是眼神闪烁地避开，要么就是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一句“没用的，哥”，然后便不再开口。

他的希望，似乎已经在那个暴雨之夜，随着泪水流干了。

白羽看在眼里，急在心里。他知道，如果不能重新点燃白玉内心的生机，即使申诉成功，他们未来的路也会走得异常艰难。

他开始更加努力地寻找能触动白玉的事物。

他翻出了他们小时候的相册，指着照片里笑得没心没肺的两个小人，试图唤起一些温暖的记忆。

他播放白玉曾经最爱的、充满活力的音乐。

他甚至开始学着做白玉以前很喜欢吃、但家里很少做的糖醋排骨，虽然第一次尝试的结果惨不忍睹。

他的这些努力，像石子投入深潭，偶尔能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——白玉可能会对着某张照片发一会儿呆，或者对那盘焦黑的排骨露出一个极其短暂、几乎算不上是笑容的表情。

但大多数时候，回应他的，依旧是那片令人心碎的沉寂。

等待的第三天下午，白羽需要去图书馆查阅一份课程必需的、无法在线上获取的参考资料。他本想带上白玉，但看到他蜷缩在椅子上、对窗外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
“我出去一下，很快回来。”他轻声对白玉说，像是对自己保证，“你……好好待着。”

白玉没有回应，甚至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。

白羽心中不安，但又无法耽搁。他再三检查了门窗，确认安全，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宿舍。

图书馆里，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，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所需资料。整个过程不到半小时，但他心中的不安却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强烈。

一种莫名的焦躁感驱使着他，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宿舍楼。

推开宿舍门的瞬间，他的心脏猛地一沉。

房间里空荡荡的。

椅子上，没有那个蜷缩的身影。

床上，被子凌乱地堆着，却不见人。

“白玉？”

他唤了一声，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突兀。

没有回应。

他快步走到阳台，没有。

洗手间，也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