映入眼帘的,是陌生的、纯白色的天花板,镶嵌着柔和的灯带,散发着不刺眼却毫无温度的光。
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,视线所及,是一个宽敞而整洁的单人病房。墙壁是浅淡的米白色,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医疗监测设备安静地立在床边,屏幕上闪烁着跳动的数字和波形曲线。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新风系统循环空气的洁净气息。
这里不是普通的医院。
没有嘈杂的人声,没有消毒水混合着各种气味的复杂味道,只有一种近乎绝对的安静和高效运转下的冰冷秩序。
是“猎狐”的医疗中心。
他得救了。
那白玉呢?
他急切地想转动头部,想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,想确认弟弟的安全。但仅仅是这个轻微的动作,就引发了左肩一阵剧烈的、撕裂般的疼痛,让他瞬间闷哼出声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“醒了?”
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床边响起。
白羽艰难地将视线转向声音的来源。
只见凌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身上依旧是那件纤尘不染的白衬衫,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,似乎刚才一直在处理信息。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倦色,但眼神依旧锐利清明,正透过无框眼镜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凌雨放下平板,站起身,走到床边,目光落在白羽苍白如纸的脸上,以及被厚重敷料包裹的左肩。
白羽张了张嘴,干裂的嘴唇摩擦,发出沙哑的声音,微弱得几乎听不见:“……玉……白玉……”
他现在只关心这一个问题。
凌雨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问这个,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。
“他没事。”凌雨的声音依旧平稳,听不出什么情绪,“受了惊吓,但没有受伤。现在在基地安排的临时住所休息,很安全。”
听到“没事”和“安全”这两个词,白羽紧绷到极致的心弦,终于猛地一松。
那股支撑着他从昏迷中挣扎醒来的强烈焦虑感骤然消退,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虚弱和疲惫,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再次拖回黑暗。
他闭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,却又因为牵动伤口而蹙紧了眉头。
“……谢谢……”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,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。
他知道,必然是凌雨和凌风及时赶到。
凌雨没有回应他的道谢,只是伸手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速度,动作熟练而精准。
“你失血超过1500毫升,左侧肩胛骨被锐器穿透,三角肌和冈下肌部分断裂,臂丛神经有牵拉伤。手术进行了三个半小时。”凌雨用汇报般的语气,简洁地陈述着他的伤势,“目前生命体征平稳,但需要绝对静养。神经功能的恢复是接下来的重点,可能会有一定时间的运动障碍和感觉异常。”
他的话语冷静得近乎残酷,将白羽的身体状况如同解剖图般清晰地摊开。
白羽静静地听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对于伤势,他早有心理准备。在那种情况下,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。
他更关心的是……
他重新睁开眼,冰蓝色的眼眸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黯淡,但目光却直直地看向凌雨:“……流程……还能……继续吗?”
他的声音依旧微弱,但每个字都带着一种执拗的力量。
他指的是加入“猎狐”的流程。
凌雨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,似乎对白羽在此时此地最关心的居然是这个问题,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玩味。
他沉默了几秒,似乎在权衡措辞。
“党支部已经初步了解了情况。”凌雨缓缓开口,“你保护了重要线索提供人,并且在极端情况下展现了足够的意志力和牺牲精神。这本身,就是一份沉重的‘投名状’。”
他的话语意味深长。
“但是,”凌雨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更加严肃,“你的伤势需要时间恢复。‘猎狐’不需要一个带着永久性损伤、无法执行任务的队员。后续的神经康复训练,将是对你能否留下的第一次实质性考核。”
他看着白羽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如果你无法在规定时间内,恢复到足以通过基础体能和战术考核的标准,即使有我们的推荐信,即使党支部认可你的忠诚和勇气,入队流程也会被终止。”
现实,冰冷而直接。
“猎狐”不是一个讲人情、看苦劳的地方。它需要的是能够持续战斗的、有效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