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嚏……阿嚏……”黑暗中,传来几声喷嚏声,声音清越,在狭小的地洞里回荡着。然后,黑暗中的人似是被自己的喷嚏声惊到了,又是一番悉悉索索,那是从床上翻身坐起的声音。
半晌,烛火点亮,少年睡眼惺忪,额前柔软的黑发已被冷汗浸湿,软嗒嗒的黏在额头上,显得脸色格外苍白。
“啊……”少年呻吟着,狠狠地揪住贴在自己额前的头发,望着黑暗中摇曳着的烛火,目光渐渐变得空洞。
望着火光,发了半晌呆,少年喃喃道:“唔……该不是感冒了吧……打喷嚏活生生给我打醒了……”然后,好像想到了什么,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,一口气吹灭了蜡烛。
房间又重归黑暗。
黑暗中,传来少年心有余悸的声音:“真是睡迷糊了,怎么还点蜡烛了呢,万一化了就真没戏唱了。”
少年蜷缩回棉被里,抱住自己的膝盖,又过了半晌,又传出一声响亮的耳光声。黑暗中的少年碎碎念着,埋怨自己道:“小伙子,你可是个雪妖,怎么可能感冒呢?你只会中暑……”
“天,不会是中暑吧……现在是什么时候了……夏天过没过去呢……不要啊……中暑会化的啊……”少年自言自语的声音带着哭腔……
“砰砰砰……”
少年的独角戏被一阵惊悸所打断。黑暗的空间里,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,似乎还伴随着有气无力的呢喃与呻吟,仿佛来自黄泉深渊,又好似冤魂索命。
黑暗是孕育恐惧绝佳的温床,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敲门声,漆黑的空间里充斥着不安的躁动。
“不会是我已经死了,现在是灵魂出窍,那敲门的就是黑白无常,要来索我的魂儿……”
“啊……”
平生不做亏心事,半夜不怕鬼叫门。少年有一件天大的亏心事,所以他很怕死。他想尖叫,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,万一惊动了外面敲门的鬼神,把自己带到那些无颜面对的伙伴身边,那真真是永世不得超生了。想到这里,少年缩进被子里,蒙住头,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,就像只受惊的兔子。
敲门声越来越小,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,少年心头的恐惧感渐渐消退。仔细聆听那些低声呢喃,声音似乎有些熟悉,再一细听内容,少年愣了一下,随即直接将棉被扔在一边,灵活地翻身下床,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如履平地,很快便攀上梯子,推开了天花板上的厚重木板。
推开木板的那一瞬间,风雪便向这个说是房间,不如说是地窖的地方涌入。少年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吸了一口风雪的气息,直感到心旷神怡。一转头,却见浑身已经冻成青紫色的徐胖子正躺在自家的“门前”,手臂无力地轻轻挥动,口中依然含混不清地呢喃着。少年眉头一挑,跳回房间之中,然后食指指向洞口,轻轻勾一勾,院中地面的积雪竟似是蛇一般从洞口涌入,将徐胖子肥硕的身躯缓缓地“送”了下来。少年再一挥手,刚刚涌进屋内的雪流竟又飞快地向屋外流了回去,甚至还帮少年将地窖的门给关上了。
少年取出好多根蜡烛,在徐胖子身周点燃,又将手按在胖子已经冻硬的肚子上。渐渐地,胖子裸露在外的身躯竟然一点点恢复正常颜色,肚子上的擦伤也开始流出血来。
“嘶……”处于半昏迷中的徐胖子似是可以感觉到疼痛了,抽了口冷气,缓缓睁开双眼。
少年见徐胖子醒来,便退出了自己用蜡烛围成的圆圈,到稍微远一些的书桌旁坐了下来,表情冷漠,好像之间的种种惊恐全是梦幻泡影。“说吧,怎么搞成这样的。”
“我……”胖子有些茫然,想要坐起身来,只是微微一动,却又疼得倒抽一口凉气。不过疼痛确实有助于快速清醒,瞬间胖子便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,“今天下雪,我们在城楼喝酒,来了位过江龙,杀了小六子。还说我们擅离职守,要将我们军法处置。”
“在哪杀的?”少年沉声问道。
胖子道:“就在城楼子门口,具体是怎么动的手,我也不清楚。”
少年皱着眉,一挥手,地窖门再一次打开,却只有细雪落下,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外面那如同刮骨钢刀的冷风,烛火都没有摇动。
“年轻,二品,细剑,无剑袍,行伍中人……”细雪落到少年长长的睫毛上,却没有化成一点晶莹。少年思索片刻,露出一种了然的神色。
“徐胖子,你就在这儿老实呆着吧。”少年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。“你说你也是,大冬天光着膀子,装什么英雄好汉。你瞅瞅你手底下那帮人,哪个不是一身腱子肉,你这满肚子都是大粪,也好意思露出来。”
徐胖子却没有心情跟少年打趣,四肢无力,表情如丧考妣,道:“小祖宗,我现在命都要丢了。都这个时候了,你给我指条出路啊!”
少年窜上了梯子,一边向上爬,一边道:“等一下屋子里就热了,你祖宗的血可是冷的,受了热会化的。你暖和过来就裹上个被子,别把我的屋子弄得热乎乎的,你祖宗受不了。”
“你去哪?”徐胖子艰难地转过头,看向梯子上的少年。
自称冷血的少年爬出地窖,冲着徐胖子微微一笑,“去赚钱啊。帮你摆平这件事,少说也要白银万两吧。”
没等徐胖子回话,地窖的门“砰”的一声再次关上。